笔趣阁 > 科幻小说 > 信息素谎言 > 19.旗袍
    电影中段有这么一段剧情:白喻行捅伤了一个来修道院做客的“贵客”,逃出修道院,但“贵客”没死成,白喻行被抓了回来,关在监牢里。
    修道院的慈爱的院长和修女们认为是魔鬼引诱了他,把他的四肢绑住,用圣水为他洗礼,让他断食,洁净他的躯体。
    修女让几个杂役去搜白喻行的东西,白喻行必然是看了什么禁书,或和邪恶的鬼魂有书信往来,才着了魔鬼的道,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来。
    陆敬廷是被派去的杂役之一。比起其他那几个伙夫,他还算识几个大字,但除了几本外国诗集,陆敬廷什么都没搜到。
    木柜和箱子里塞满了白喻行的衣服,别的什么都没有。白天搜查完,晚上陆敬廷却偷偷地一个人过来,翻箱倒柜,痴迷地抚摸、亲吻白喻行的衣服。
    但原来的剧本上没写陆敬廷把这些衣服给穿上了。
    看样子张藏也是临时起意。
    张藏窝在导演椅里,腿上放着本厚画册。他看了眼游隼,马克笔在画册上唰唰动起来,他言简意赅道:“先拍拍试试。”
    旗袍都是omega穿的玩意儿,连alpha都很少穿。omega个子不高,腰段又软。这段戏里会有旗袍,完全是因为白喻行是omega。
    游隼一阵发滞:“张导……我能穿得上吗?”
    张藏瞧了他一眼:“你说旗袍?白喻行衣服都是照金恪尺寸做的,他能穿上,你没道理穿不上吧?”
    游隼刚穿过金恪的衣服,确实穿得上。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游大少爷十分勉强,希望以此打消张导的异想天开:“他比我衣服大,万一不合适呢?”
    两句话,张藏就对游隼心思门儿清。他笑笑:“不打紧,剧组有随组裁缝,随时随地改戏服。你一会儿去量下三围,下午就给你改出来了。”
    他把画册扔给游隼:“拿着这个,你顺路去找一下小李。”小李是布景组组长。
    画册上夹着一张墨水还没干的马克笔速写。
    大片留白,一个没有面目的瘦高男人裹着件黑色旗袍,痴痴地跪在镜子前。窗外月上梢头。
    游隼刚接住册子,张藏道:“年轻人嘛,要多多尝试,机会才多。”
    游隼:“……”
    “哎,兄弟,到底几点开拍?”段明绪亲亲密密地勾住游隼后脖颈,“我等一下午了,这他妈眼见着都要天黑放饭去了。”
    游隼正烦得不行:“没和你说过?改晚上了。”
    说要来当群演都是开玩笑的,闲是闲,但还没这么闲。段明绪在剧组溜达了一个下午,他人帅,又嘴甜,以前还是偶像,把几个小姑娘哄得心花怒放。
    “大新闻啊,第一次见你穿裙子,”段明绪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,“不拍个照片发朋友圈说不过去吧?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游大少爷用眼刀剐了他一眼,恨不能把这比掐死:“你敢发朋友圈,我把你扔海里。”
    他顿了顿:“再说是旗袍,谁说是裙子了?”
    “旗袍不算裙子?”段明绪乐了,朝地上抬了抬下巴,“那一会儿你穿旗袍来个托马斯全旋?你没把内裤露出来就不算裙子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天已经暗成一种靛蓝色了,洋荆茂密的热带树丛隐秘在模糊的影子里,拍摄棚开了大灯,满是小光点儿似的小飞虫乱飞。
    剧组场务、道具师围了几张拼起的折叠桌吃盒饭。
    闲空充裕,没那么忙的可以走两公里多去市郊街上吃。
    段明绪去瞄了眼盒饭的菜色:“哎,走,吃饭去。去哪儿吃?”
    游隼拉来一张折叠椅坐下:“吃个屁,吃不下。”
    “不就穿个旗袍吗?有这么痛苦,你偶像包袱够重啊?”
    游大少爷四处看,从地上捡了个塑料瓶就狠狠朝段明绪扔过去:“去你的偶像包袱,你不是偶像,你怎么不和我一块儿穿?”
    “那我又不在这个剧组干。”段明绪振振有词、嬉皮笑脸。
    游隼看没得扔了,干脆人追过去,段明绪一看游隼来,马上掉头撒丫子跑。修道院大院,两个人竟然你追我打起来。
    金恪从前门走出来,刚好看见游隼揪住段明绪一顿打,段明绪泥鳅似的,矮身一钻就又跑了,游隼又去追。
    两个人年纪相仿,戴着一样的帽子。
    眼见着马上就要抓住段明绪了,游隼抄近道,一撑围廊栏杆跳过去,脚还没落地,突然从拐角走出一人,和他撞了个正着。
    游隼趔趄抬头:“金恪?……对不起,没撞着你吧?”说完,他心想自己这是在问什么,“不是,那个……没事吧?”
    远远的拍摄棚灯只有一点儿能照到围廊这来。
    借着微弱的光,游隼看见金恪拿了个水杯,半杯水倾泼在他学堂穿的白色西服上,仔细看能看见湿了一大片。
    金恪也低头看了看西服:“哦,没事。”他看着游隼笑,“大夏天的,一会儿就干了。”
    别人越说没事儿,游隼越内疚。他慌里慌张地摸到衣兜,摸出一包手帕纸,抽了一张递给金恪: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,你先擦擦。”
    水渍从胸前湿到小腹,沿着西服下沿往下滴。游隼展开纸,就把整个手掌按了上去。他感觉金恪突然不动了。
    他半蹲着抬头道:“里面没湿吧?”
    他想掀开金恪西服外套向里看,旧式西服的款式都很肥大,下摆也长。金恪有些狼狈地一下子拉开游隼的手:“没湿。”他摘掉游隼的帽子,把游隼拉起来,“我自己来就好……还没去吃饭么?”
    一说吃饭,游大少爷又臭起脸:“没呢,我不饿……”
    段明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拍摄棚那儿去了,强光底下,远远地朝游隼挥手大喊:“游隼,过来啊!追不上怂了?”
    游隼:“……”
    游隼一撑栏杆又跳出去:“等等,我去揍个孙子。”
    段明绪就在那儿等他,游隼要上去揍人,看见段明绪手里还有把不知道从哪儿顺手牵羊摸来的吉他。
    游隼打量道:“这么快就偷了把吉他?”
    这回轮到段明绪脸绿了:“放屁,我能偷人东西吗?借的!”
    他突然抬头看到游隼头顶:“游隼,你帽子呢?”
    游隼没反应过来:“什么帽子?”
    过了几秒,他才反应过来:“哦对,我帽子呢?”
    他摸摸头顶,往四处看看,有点儿心虚道:“可能,刚才跑没了?”
    段明绪帽子狂魔,年年生日给游隼送帽子,过年过节给游隼送帽子。今天游隼戴的这顶就是他送的。
    段明绪:“……”
    段明绪用力地把吉他塞游隼手里:“给你一个赔礼道歉的机会。”
    等金恪过来,机械臂悬吊的拍摄灯底下聚了一大堆人,有人在拿手机拍,几个年轻姑娘正跑过去,难掩兴奋之情。
    人群围出的空地上放着几把高脚木椅子,坐着两个男生,一唱一弹。
    以前在prima,段明绪是领唱,嗓音条件很好。游隼弹了几个简单的调子,他靠在椅背上放松地哼唱。
    一首歌唱完,人群响起捧场的掌声。
    “好听!”
    “再唱一个!”
    剧组不少人,尤其是年轻的,都还能认出段明绪:“这是段明绪?”
    “妈耶,可以拍下来吗?”
    “反正我要发朋友圈!”
    游隼重重刮了两下弦,抬眉看向风度翩翩地站在人群边缘的金前辈:“金恪,你不来唱一个么?”
    人群一下子骚动起来,处于想起哄,又不敢,等着第一个人带头的临界线。
    游大少爷带头道:“来啊,是不是alpha?”
    alpha在欢呼中走过来,不紧不慢地坐到游隼旁边。
    他向游隼伸出好看的手:“给我吉他。”
    游大少爷老实递过去:“你要自弹自唱?你还会弹吉他?”
    等从游隼手里接过吉他,长腿交叠,把吉他放好,alpha才说:“我弹,你唱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金恪微微挑起眼皮,显得懒而漫不经心:“来啊,是不是alpha?”
    “…………”
    游隼学声乐很晚,和原公司签了在prima出道的合同后,才连着恶补了好几个月“怎么唱歌”,唱跑了三个老师。
    没学声乐前,游隼属于去ktv都被人嫌寒碜的。
    刚出道那几个月,游隼有几次全开麦车祸现场,被黑粉孜孜不倦黑到现在。
    三年过去,游隼没那么惨不忍睹了……但除非有舞台,游隼还是不太习惯在别人面前唱歌。原来准备在年底的演唱会,排练重点也是舞台编舞大于唱歌本身。
    “那……随便你弹。”游隼盯着他,“你想弹什么?”
    金恪反问:“你想唱什么?”
    游隼心想:那这可是你自己问我的。
    游大少爷想了想,从自己出过的某张个人迷你专辑里,捡了一首极其冷僻极其冷僻,除了粉丝没人听过的歌。
    说完,他舔舔嘴唇:“弹吧。”
    金恪眉头轻轻挑了一下:“有谱子么?”
    游隼:“没有。”
    看金恪拿出手机来,游隼劝道:“查不到的,网上也没谱子。”他去够吉他,“没事,别难过,你不会弹我会弹。你想唱什么?”
    金恪的手轻轻按住他的。
    有一刻,他们两个人离得很近。游隼看见金恪神色认真地看着自己,给自己戴了一只耳机。
    金恪把那首歌放了一遍。
    他拨了几下吉他,听了几个音,曲子前奏流淌出来。
    游隼:“……”
    游隼问:“你背过谱子了?”
    “差不多。”金恪笑了笑,“唱吧。”
    这是首温吞的情歌,调子不高,一个年轻男生说着暗恋的情话。游隼懒懒地靠在椅背上,他慢慢唱,金恪慢慢弹。
    虽然唱歌不是长项,但歌词他都记得很牢。
    三分半钟。
    最后一句:“……玫瑰的尖棘,在我心脏上写,我喜欢你。”
    静了几秒,寂静的人群一片掌声。
    游隼从金恪手里拿回吉他,紧盯着他,舔了下唇:“没那么难听吧?”
    金恪似乎叹了口气,向他弯下腰,眼也微微弯起来:“怎么可能,特别好听。”
    游隼神情松快下来,好像松了口气,后仰着头朝段明绪得瑟道:“哎,段明绪,你爸爸唱得怎么样?不比你好听?”
    人群没聚多久,几个场务远远地拿着大喇叭喊:“都挤在那儿干什么?大家伙,开工了开工了!”
    一个女孩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:“游隼老师!服装老师让我来和你说一声,衣服都改好了,让你去试试!”
    游隼:“……”
    段明绪也探头过来,装作大惊失色道:“游老师,发生什么事了?怎么不笑了?”
    游隼:“……”
    金恪整理了整理衣袖,温润地笑道:“要开工了,正好我衣服也还没干,我和你一起去一趟。”
    服装间在修道院的一间小屋子里,仓库似的排满了戏服,一件件带角色名带编号。转过一扇中式屏风,里面和商场更衣室一样,几个小隔间,拉着遮帘。
    游大少爷进更衣间,把服装师给他的旗袍抖开后,懵了一下。
    金恪没进更衣间,单单在屏风外慢条斯理地换了件白喻行的外套。
    他对着镜子,抻齐了制服的衣领,又重整了一遍衬衫,扣好扣子。
    屏风后的更衣间里也只有游隼一个人。吃饭这一会儿半会儿,晚上有戏的都不会把衣服换下来,外面的服装间也没几个人。
    突然,金恪听到:“那个……外面有人么?”
    声音很低,不太确定。
    金恪微微低着的头抬起,却继续抻了抻衣领。
    于是又一遍,声音大了些:“请问外面有人么?”
    金恪终于不疾不徐地拐过屏风,停在那间更衣间遮帘前。“有人。”他温声道,“不要着急,是有什么事么?”
    “金恪?”游隼语气犹豫。
    然后金恪嗓子有些干。游隼说:“你直接进来吧,旗袍好像……有点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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